重阳节那天上午,茅台镇下着小雨。在茅台集团总部的广场上,“茅台人”举行了一场盛典——辛丑牛年茅台酒节祭祀大典。
本来,同一天,在茅台镇1915广场上,也有一场活动要隆重举行——酱香酒节暨祭水大典,祈祷赤水河泽被茅台人民,酿出醇美的酒,同时,倡导中国酱香酒行业共同恪守传统、敬畏自然。不过,因疫情原因,该活动延期到了2022年。
“端午制曲,重阳下沙”,按照传统,重阳节,意味着茅台镇上的酒厂就要开启新一轮生产周期了。今年亦是如此。茅台酒厂已经开启了2022年下沙生产。不过,一部分酒厂已经无缘进入新一轮生产周期。
同时,6月份公告要去茅台镇收购酱酒企业的两家上市公司——众兴菌业、吉宏股份,也先后公告终止收购。至此,它们的跨界“买醉”故事,终究沦为了一场空。
茅台镇在发生着什么?从“围猎”到“离场”,是否意味着“酱酒热”出现了拐点?
众兴菌业位于甘肃省天水市,是一家从事食用菌研发、工厂化培植与销售的现代农业企业,主要产品为金针菇、双孢菇、鹿茸菇。
这家公司的实际控制人为天水人陶军,出生于1974年;另一名股东田德,系陶军的姑丈,二者为一致行动人。
而吉宏股份位于厦门,根据年报中的介绍,公司致力成为“线上+线下”全方位营销综合解决方案的提供商,主要业务分为互联网To B端(精准营销广告)和To C端(精准营销跨境电商),以及线下为客户提供全案包装设计及营销服务。
吉宏股份的实际控制人为漳州人庄浩,女,出生于1969年,1992年6月毕业于北京印刷学院,其一致行动人为庄澍、张和平、贺静颖。其中,张和平系庄浩的配偶,庄澍为庄浩的弟弟,贺静颖为庄澍之配偶。
同时,庄浩为吉宏股份董事长;张和平任公司总经理、董事;庄澍任副总经理、董事;贺静颖曾任公司副总经理,于2018年4月18日离职。
就是这两家A股上市公司,在6月份的时候,先后公告要跨界“染酱”——收购茅台镇的酱酒企业。不过,如今,这两起收购都落空了。
众兴菌业于6月21日公告称,拟收购贵州茅台镇圣窖酒业股份有限公司(“圣窖酒业”)100%股权;吉宏股份于6月29日公告称,拟收购贵州钓台贡酒业有限公司不低于70%的股权,进而持有茅台镇古窖酒业有限公司(“古窖酒业”)资产。
彼时,市场惊闻这两家公司要去茅台镇收购酱酒企业,股价闻风而动,尤其是众兴菌业,连续六个涨停,而吉宏股份在公告收购之前就开始了上涨。
10月15日晚间,众兴菌业公告称,收购终止;10月19日晚间,吉宏股份也公告称,终止收购。至于为什么终止收购,两家公司的说法一模一样:因市场宏观环境发生变化等原因。
这两家公司说来也有意思,不止是终止收购的原因一样,连收购与终止收购时发公告的时间都相近。
众兴菌业与吉宏股份虽然主营业务不同,但有一点很是相同——业绩平平或不稳定,甚至出现下滑,在资本市场也没有太多亮眼的表现。
从2017年至2019年,众兴菌业的归母净利润连续下滑,这三年分别下滑了10.24%、21.32%、38.89%。这足以说明,众兴菌业主业经营不善。
2021年上半年,众兴菌业归母净利润为0.13亿元,同比下降了77.69%;扣非净利润为-0.15亿元,已是亏损状态,下滑幅度达141.73%。
从三季度业绩预告来看,更不容乐观。前三季度,众兴菌业净利润预计亏损4500万至5500万元,而第三季度预计亏损5753.15万至6753.15万元。
吉宏股份尚未披露三季报,但是2021年上半年,其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为1.82亿元,同比减少了29.66%。
这两家公司一度对酱酒抱有幻想,在资本市场上也尝到了“沾酒就涨”的滋味。不过,截至10月22日收盘,相较于6月份的高点,众兴菌业股价已跌超50%,吉宏股份已跌近50%。
不管怎么说,这两家上市公司跨界“买醉”的故事,到这里差不多都结束了。
茅台镇“大洗牌”
以众兴菌业、吉宏股份为代表,从资本“围猎”茅台镇,再到如今开始淡出,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个重要的转折点,发生在8月20日。
今年上半年,资本还在不断涌入茅台镇,上市公司尤为受关注。在市场与媒体的关注之下,一场座谈会召开了。
根据经济观察网和搜狐财经的报道,8月20日,市场监管总局价监竞争局召开座谈会,地点在中国价格协会。会议分为上午和下午两场,上午召集专家学者开会,下午召集企业开会。
座谈会主要针对的是资本围猎酱酒问题,以及茅台酒价高涨如何控制的问题。有分析称,座谈会的目的是维护白酒市场秩序,给资本过分炒作降火。
这场会议,吉宏股份也参加了。
白酒行业专家蔡学飞向市界表示,吉宏股份拟收购古窖酒业,很可能就是在蹭概念。
根据公告中的介绍,吉宏股份要收购的古窖酒业只有窖坑24口,年产优质酱香基酒180余吨,现有近2000吨80年代至今不同年份53%vol大曲酱香基酒。
这在行业内一度成为笑谈。因为24个窖池,连一个标准车间的规模都达不到。因此,古窖酒业只能算作小微酒厂,甚至可以说,就是个小作坊。
至于“近2000吨80年代至今不同年份53%vol大曲酱香基酒”的说法,更是模糊不清——有多少基酒是上个世纪的,有多少又是近些年生产的?要知道,古窖酒业1993年才成立。
从业绩来看,从2018年至2020年,古窖酒业处于连续亏损中。截至2021年5月末,古窖酒业负债总额超过1亿元,净资产为-130万元,已经资不抵债。
茅台镇酱酒从业者称,像古窖酒业这样的作坊,环保关难过,很可能都没能进入新一轮生产周期。
“茅台镇上的酒厂现在在大洗牌。”10月23日,张朝告诉市界。他作为茅台镇人,又在一家大型酒厂工作了十来年,对一些政策早有耳闻。
(茅台镇的茅台渡口铁索桥)
仁怀市正在整治生态环保污染的违法违规问题,以及白酒行业突出生态环境问题和“小散弱”现象。
据《贵州日报》报道,8月26日,在仁怀市领导干部包保白酒产业综合治理暨环境突出问题整改工作动员大会上,相关领导就提到,要通过“兼并重组、整合关停、改造升级、转型发展”,对白酒产业来一场“瘦身革命”。
会上有一项就指出,要持续推进白酒企业“煤改气”“煤改电”,积极开展白酒企业冷却系统、排水系统、防窖底渗漏等技术改造工程。
张朝告诉市界,茅台镇上前段时间关停了好多酒厂,不允许烤碎沙酒,小作坊全部拆除,烧煤的停止生产。“对我朋友的小酒厂影响特别大,直接停产了。”
9月初,《仁怀市白酒产业综合治理三年行动方案(送审稿)》流出,其中提到,从2021年起,通过3年努力,综合治理白酒生产小、散、弱企业600家以上。到2025年,全市白酒生产企业总数明显下降。
当时,茅台镇很多酒企销售人员均借此营销,称“酱酒全面涨价是必然趋势”。
(茅台镇某酒厂销售人员朋友圈截图)
潮起潮又落
茅台镇,被称为“中国第一酒镇”,中国酱香型白酒的产能大多聚集在这里,因此又被称为“酱酒圣地”。贵州茅台是茅台镇上唯一的上市公司。
在贵州茅台以及整个酱酒产业的带动下,茅台镇2020年实现地区生产总值1092亿元,是西部地区唯一一个“中国百强镇”。进而,管辖茅台镇的县级市——仁怀市,也成了贵州省首个也是目前唯一的“千亿县”。
贵州茅台在资本市场上大热,各种故事不断加持,也早已成为“股王”。贵州茅台带动了“酱酒热”,“酱酒热”又带动了“产区热”。
这里所谓的产区,便是茅台镇。彼时,白酒热,最热是酱香。
除了众兴菌业与吉宏股份之外,修正药业、水井坊、海南椰岛、巨人投资、五叶神……也都与茅台镇有过“绯闻”。但是,声势浩大者众,做出成绩者寡。
此外,在19家白酒上市企业中,如果按香型分类,五粮液和泸州老窖引领的浓香型居多,清香型也有几家,而主营酱香型白酒的,只有贵州茅台一家。茅台是酒中之王,在酱香型白酒中更是孤独求败,同香型的小弟们大多籍籍无名。
茅台光环之下,其他酱酒企业也在谋求上市,争相成为“酱酒第二股”。
早前被行业津津乐道的是习酒。不过,2019年10月,因为与贵州茅台是关联公司,涉及同业竞争,习酒叫停了IPO计划。后来,国台酒业与郎酒也启动了上市。
不过,5月份,证监会就郎酒IPO提出53条反馈意见,要求保荐机构广发证券核查并披露;6月份,国台酒业IPO终止审查,董事长闫希军当时表示,最晚10月底再报IPO材料。但至今,郎酒与国台酒业IPO也没有新的动态。
茅台集团自8月底“换帅”以来,新任董事长丁雄军推出一系列措施,给疯狂的茅台酒市场降温。比如,茅台国际大酒店已于10月份调整了规则,入住者不再享有以1499元购买飞天茅台酒的资格。
此前,茅台国际大酒店最便宜的房间一晚上也要1235元,最多可以住两个人,入住即可享有每个人购买一瓶飞天茅台的资格,转手给门口的黄牛便可以赚钱。
现在,相较于上半年3000元以上的市场价,散瓶飞天茅台已降到了2800元上下。
一个更切实的感受是,相较于春季糖酒会,在今年的秋季糖酒会上,经销商对酱酒的热情明显“降温”了。“冷静”“理性”是秋季糖酒会期间常出现的词语。
宝酝集团创始人李士祎在秋糖期间就表示,酱酒市场已经进入了冷静期,随便一瓶酱酒就能卖的时代将过去,整个渠道通过一年的疯狂,未来应更理性对待。
蔡学飞向市界表示,酱酒生产端的资本化,受到了一定限制,慢慢在降温;消费端由于渠道库存比较高,进入了消化期,处在动销阶段。整体上,酱酒市场的降温趋势比较明显。当然,贵州茅台的系列控价措施,对酱酒品类也在降温。
不过,茅台镇仍有资本在进入。10月11日,茅台镇金樽酒业新增股东苏州步步高投资发展有限公司,持股34%,成为了金樽酒业第二大股东。
“我认识的某机构,仍在谈中型以上的酱酒企业。”白酒营销专家晋育锋向市界透露,有些资本可能长期看好产业,仍在布局酱酒,“挤出去的,只是短线和投机性资本”。
但有一点没怎么变化,酱酒市场的热闹还是属于高端品牌。
茅台镇一个酱酒品牌的负责人王威告诉市界,除了几个大品牌,其他酒厂主要卖基酒、定制酒,还有贴牌,但是,现在没有以前那么疯狂了,“茅台镇的人流量感觉都少了”。